陳倩鈴 Chan Sin Ling

田野考察報告

中世紀模式的隱修院在現今社會的角色與定位

  隱修院(Monastery),起源於中古時期的歐洲,是指一個供修士按宗教秩序生活,隱修道的一處地方。中古時期,特別是中古全盛期的時間,是基督教在歐洲蓬勃發展的時期。宗教成了人們生活的重要部分,而當時的教皇勢力龐大,甚至能夠左右政局發展。人們對於靈性的追求,促成隱修院的出現。要談到修道制度的成因,起因於反對教會逐漸世俗化,在三、四世紀時興起。而更早的潛伏因素是在君士坦丁統一教會及帝國前,因基督教的寬柔政策,所以教會水準偏低、會友素質不齊。當時一些人走出來,注重屬靈生活,退居大漠。『隱士』的希臘文是「沙漠」、『修士』的希臘文是「獨自」,此二詞成為敬的象徵。他們持守貧窮、聖潔、順服的誓言,每天祈禱、工作,也有一些會從事教育工作,並向外傳福音。

 

  對於出世修道的觀念,中國很早便已經存在。佛教的寺院,或是道教的廟觀,和尚和道士都是放棄世俗的生活,把全付生命和心靈奉獻給宗教,追求靈性的提升。與隱修院在歐洲已有一千年的發展不同,基督教在中國,以至香港的出現,是伴隨著歐洲人到亞洲進行經濟或軍事擴張而帶來的,不過是數個世紀的產物。有見基督教在中國人的社會是當相的陌生,既然隱修院的生活與中國既有宗教的出世精神並衝突,熙篤會於是把把西方的修道方式引進中國,於1883年在楊家坪成立了聖母神院,作為教會在中國傳道的一個基地。因此,由歐洲大陸越洋到此的修士,隨了繼續以往的祈禱奉獻生活外,還同時擔當起傳教士和教育者的角色,用以在當地吸納信眾,發展教會。而在香港的聖母神樂院是1928年由聖母神於河北省正定教區分立的,由於政治環境的轉變,神樂院於1950年遷至香港,繼續進行靈修的工作。

 

  位於香港大嶼山東岸一個寧靜的一角,聖母神樂院作為一所隱修院,其功能是提供一個讓有志於進行個人靈修,以求更進一步奉獻、侍奉天主的地場所。因此,原則上並沒有公開作出宣傳的必要。神樂院於一九五六年在大嶼山正式開幕之時,曾舉行大型的祝聖禮及感恩盛典,曾邀請了當時的港督葛亮洪主持。這些活動,均反映了有著宣傳的意味。經過在楊家坪的多年經營,神院已經培育出一批華人修士。這批修士,在香港的神樂院繼續工作、讀經,以及祈禱,生活方式遵從傳統的歐洲中古模式,並加以調整以切合在香港生活的情況。另一方面,又與其他在香港的天主教團體保持聯繫,尋找發展的方向。

 

  時移勢易,面對時代以及社會環境的轉變,遵循中世紀傳統的隱修院的運作模式和生活習慣,為了要在現今香港社會繼續得以生存,亦無可避免地得有所改變。至今,天主教在香港的發展已有一個成熟的架構,各教會組織不論在社會福利、教育、醫療等方面均有積極的參與。由於天主教在香港已有完善的發展,神樂院已不用再擔當傳教、教育等工作。修士們集工於祈禱、勞作、讀的活動,很少接觸社會大眾。為達到自給自足的生活,修士們製作曲奇餅、牛奶和蠟燭等小物品,售與鄰近的市民和一些前來靈修或參加崇拜的信徒。與中國傳統的寺觀一樣,隱修院並非完全封閉的,修院對於慕名參觀的旅客,或是前往進行靈修的信徒,都一樣十分歡迎。

 

  由此可見,隨著時代的轉變,不同的環境因素對於隱修院的存在和生活模式均帶來一定的影響。產自歐洲本土的隱修院,要在亞洲地區生存,在各方面都不得不加以調整,其中一個最好的例子,就是傳統修士所穿的會衣不適合在天氣悶熱的亞洲地區不分晝夜穿著。因時制宜,為保障修士們的健康,必須日夜穿著會衣的也不得因此而修改。

 

  就隱修院本身設立的目的,應該是出世的,即完全脫出俗生活,不問世事,而全心奉獻於宗教。到了現今社會,隨著資訊科技越來越發達,和應用上日益普遍,要隱修院仍然墨守成規,不順應時代的轉變,保持不問世事,則會導致與整個社會完全脫節,要繼續生存也會帶來困難。因此,隱修院也積極尋求自身在現今社會,對於現代人,所可以扮演的角色。就如神樂院的莊神父所言,希望修院的安寧和清淨,能夠成為現代人在這個充滿物慾的物質世界當中的一個猶如沙漠中的綠州,讓每一個所到之人,或是信徒,或只是普通的遊客,都能夠得到歇息的空間。[1]由此,修院計劃舉辦一些靈修營或給青年人的靈修中心,同時也出租院舍予欲到修院進行靈修的人士。這些計劃,一方面可以讓大眾得到靈性的提昇,另一方面,也可藉著讓年輕人體驗靈修生活,吸引一些對隱修生活有興趣的信徒加入修院。

 

隱修院在現代社會所要面對的另一項挑戰,就是在院修士日漸老邁,使修士人數正在下降的問題。中世紀的歐洲是一個以宗教為中心的社會,人們對宗教懷有滿腔的熱情,加上部分或因為政治因素,或因為家庭問題而進入修道院,奉獻自己以侍奉上主的人每每皆是。大量有志之士進入修道院進行靈性的修養,使當時修道院能夠茁壯發展,擁有百多名修士的修院也有不少。然而到了今天,社會物質富庶,熱鬧繁盛,不少人過著夜夜笙歌的生活。能夠做到堅決地拋下這個花花世界,立志獻身宗教,重過簡樸刻苦的生活,擁有如此堅定意志的人已經越來越少。生活的壓力也不得不迫使人們放下對靈性的追求,而向現實低頭。面對在院的修士年紀日漸老邁,而願意進行隱修的年輕人減少,這對於修院的前景,長遠來說,實在帶來一個很大的憂慮。

 

  隱修院中的修士所過的出世隱修的生活,對不少現代人而言,無疑是感到不可思議和合時宣的。但反觀現代人在這個緊張的社會中,為著生計每天,物質富庶,但是心靈卻得不到滿足,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日漸疏離,倫常慘劇和自殺案件每天都發生。而在隱修院過著平靜刻苦,自食其力生活的各位修士,他們雖然得不到物慾上的滿足,但他們每個人臉上所掛著的,都是在一般現代人臉上找不到的平和而滿足的表情。或許我們不是信徒,也沒必要非得把物質社會的一切都給拋棄掉,但眼看自己日漸為著每天不斷艱辛工作而日益疲憊的身軀和精神,我們也許是時候停下來,想一想,除了金錢和物質之外,有沒有其他更重要的東西,是我們所遺留,或是值得去追求呢?



[1]聖母神樂院:《熙篤會創會九百周年暨聖母神樂院成立七十周年紀念特刊》香港:聖母神學 院,199928